和父亲阴阳两隔后我才明白故乡是什么？

闻一多曾经写过一首诗：“我要看家乡的菱角还长几根刺，我要看那里一根藕里还有几根丝，我要看家乡还认识不认识我，我要看坟山上添了几块新碑石..”

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，越来越想念故乡，可是回故乡的次数，却越来越少了。

以前，父母都住在乡下，老屋里也有炊烟袅袅，丝毫不觉得冷淡。无论走多远，逢年过节，总是要回去的。

每次返乡，父母会准备许多吃的，还会嘘寒问暖。回家小住几日，享受了“五星级”待遇，丝毫不觉得有多难。

有人说：“父母不在的故乡，你再去的话，就是一个过客。”

直到父亲去世以后，我才觉得，故乡确实“抛下”了全部远行的人。就连村内的那条老黄狗，也冲着你乱叫，要将你赶出去。老人们左瞧右瞧，也不知道你是谁，只有在你说出父母的名字的那一刻，才想起什么来，随后领悟。

得知父亲去世的那一刻，我丝毫没有准备。

大哥打来电话说：“不行了。”

我顿时就蒙了。前几日还能够谈笑风生的父亲，如何就不行了？

急急忙忙坐车回家，一路上害怕间断。左赶右赶，还是没有听见父亲讲的最后一句话。

父亲患的是脑溢血，疾病发展特别快，只是一两个小时，人就没了。

由于家住偏僻山谷，离的近的卫生站，也有七八里路，要抢救，没那个条件。等村医到家的时候，已经无力回天了。

一大家人聚齐了，亲朋好友也来了许多。一起商讨着，怎样处理后事。

父亲一辈子都住在乡村，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。临终的前一天，还在地里挖土种菜。早些天，还犁地，种了幼苗。

主事的人说：“村里的青壮劳力，都出去打工了。需要等两三天，才能聚齐。”

因此，父亲落葬的日子，安排到了五天以后。

父亲的墓地，在一个巨大的山脊上，靠着大山，脸朝大山，跨下还是大山。生死一生，究竟是没有离开“山”。

父亲小时候，也是有理想抱负的人。可惜，家里太穷，他只是读了小学，就回家种田去了。

之后，父亲陆陆续续读了许多小说。《三国演义》《封神榜》之类的书，他看了好几遍，能够将里面的故事，讲得惟妙惟肖。

有一天，父亲说：“诸葛亮，本也是山里人。由于刘备三顾茅庐，才下山，做了谋士，造就了一生。”

言外之意，父亲希望子女能够像诸葛亮一样，不要困在山上。没有遇到刘备这样的伯乐，就自己努力读书，飞出山窝变凤凰。

父亲特别喜欢喝酒。特别是农忙时，不喝两杯，好像苦日子就没有办法撑过去。妈妈经常劝他，少喝点。他却十分严肃地说，人便这一辈子，吃吃喝喝也要控制，那还活着干嘛？

在儿女们陆陆续续离开大山，去城里谋生的时候，父亲笑了。笑着笑着，又哭了。他像个孩子一样

：“这山里的苦，我是吃够了。你们啊，之后别回来了，别走我的老路了。”

俗话说：“靠山吃山，靠水吃水。”

但是，这“山水”哪这么容易“吃”呢？

我曾经有一段时间，去山上当过伐木工。几百斤的松树，要从山顶，拉到山脚，没有一点劳力，是吃不消的。而且，一天的工钱，才十来块钱，令人心酸。

父亲一辈子都与“山”相处，真不知，他是怎样担起这个家的。

乡愁两字，拆出来，便是“乡”和“愁”。

回忆起家乡，便会犯愁

。那里没办法挣到很多钱，周边也没有医院、院校，连小卖部都显得非常寒碜。老屋里，手机信号特别差，上网是不行的。

父亲过世后，回老家，就更愁了。妈妈一个人住在老屋里，确实令人堪忧。因此，妈妈收拾了行李，随迁到了城内。老宅的门，哐当一声，就锁住了，连锁生锈了，也没有人管了。

清明节，返乡给父亲祭扫。

当小车翻过那巨大的山坳，村庄就慢慢变得清晰了。

忽然想起鲁迅写过的《故乡》。

“从篷隙往外一望，苍黄的世上，距离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，没有一些活气。我心禁不住凄凉起来了。”

只是隔了一两年时间，故乡就变得模糊了。在我认认真真看这片土地时，又显得非常陌生了。

老宅门口，野草丛生；推开门，蛛网到处都是。墙上，还挂着蓑衣和长刀。蓑衣上有很厚的尘土，长刀生绣。

抚摸那张八仙桌，还能想到父亲大口喝酒的样子。

同行的大姐，督促：“快点找到锄头长刀，去墓地看看。如果动作太慢，天黑了也回不了家。”

“家”？什么叫“家”？

那一刻，我心，特别的荒凉。

原先，我住十余年的老宅，不再是我的家。不管我多么想念它，还是要尽早离开，回城去，才是家。

有读者说过这样一句话：“故乡，呆上一天，感觉过短，一切都让人留恋。故乡，呆上十天，又让人觉得长，眼前的一切，不再属于自己。这里，由于没了老人，没了归属感，没了根。”